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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 ? 第 2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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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   第 29 章

◎為九泉之下的愛人祈福◎

九月底, 丹桂飄香。

院中桂花開得正好,橋妧枝摘了一小盅放到院中曬幹。卻不想前腳剛曬出去,當天夜裏, 長安突然飄起了細雨。那雨很小,落在地上不見水痕,卻剛好能打濕那一竹篩桂花。

長安的旱情依舊沒有得到緩解,秋收的百姓都已漸漸麻木。

橋妧枝欲哭無淚,只好將桂花上的水瀝幹,試試能否重新曬幹。

沈寄時撐傘,一言不發跟在她身後,隨她在院中來回奔走。

辛辛苦苦曬的花瓣被打濕, 橋妧枝很難不生氣,一上午都繃著表情,將竹篩上那些濕漉漉的花瓣攤開在陽光下。

日光落在她身上, 仿佛為她披上一層霓裳,沈寄時看著她氣鼓鼓的側臉, 不由得握緊傘柄, 微微出神。

少女未曾察覺他的目光,只惱火地看著那些辛苦挑選了許久卻失了大半香味的花瓣,輕輕呼出一口氣。

將竹篩放到能照到陽光的屋檐下,她轉身,接過身側郎君手中傘柄, 低聲問:“沈郎君的衣服,尚還合身嗎?”

她說要燒給他的冬衣最終還是穿在了他身上, 尺寸不大不小, 很是合身。

沈寄時卻斂眸, “衣袖處有稍許大, 倒也並無影響。”

橋妧枝眨了眨眼,“原是未來得及燒給沈寄時的舊衣,郎君暫時用來禦寒,過幾日我悄悄去成衣鋪為郎君定制一套合身的衣物,應當能趕在冬至前送來。”

沈寄時聲線有些喑啞,低聲道:“已是足夠了。”

橋妧枝笑了笑,忽聽墻外傳來一陣喧囂,咚咚炮聲響徹雲霄。

他們被炮聲驚動同時擡頭,只見天際一縷白煙,緊接著便有無數炮仗在天邊炸開。

橋妧枝這才想起,今日是千秋節,聖人的誕辰。

上一次過千秋節已經是許多年前了,她忽然來了興致,“沈郎君,今日若是無月,我帶你去看燈吧。”

沈寄時目光落在她臉上,輕聲說了一句:“好。”

上天垂憐,今夜無月,長安燈如晝。

滿城花燈仿佛將眾人帶回多年前那個盛世,長街之上也是這般熙熙攘攘,人聲鼎沸。

橋妧枝行走在興寧坊的巷子裏,看到各府門前的燈籠已經換成了彩色。

“去歲千秋節時,沈寄時的死訊剛傳回長安不久,滿城素縞,聖上一病不起,千秋節暫且擱置下來,沒有置辦。”

“前年千秋節,長安正值百廢待興之時,朝中銀兩不夠,聖人也未曾置辦。”

橋妧枝想了想,對沈寄時道:“還記得上一次過千秋節,已經是東湖之亂以前了,難怪這麽熱鬧。”

話音剛落,身後傳來一道熟悉聲音:“橋姑娘!”

馮梁今日穿得光鮮,快步行至她身邊,燈籠照映下,臉頰微紅,“真巧,竟在這裏見到橋姑娘。”

他與少女並肩而行,興奮道:“女郎也是出來看燈的?”

橋妧枝輕輕嗯了一聲,倒是有些興致缺缺。

馮郎君卻不甚在意,與她說:“前不久因為流寇的事情,我本以為女郎今日不會出門看燈。”

頓了頓,他又道:“今日遇到了,也是我與女郎的緣分。”

興許是怕被拒絕,他未開口說要同游,卻一路上跟在她身邊喋喋不休。他似乎有許多話要說,從蜀州說到長安,從市井說到朝廷,嘴巴一張一合,一刻也沒有停歇。

橋妧枝安靜聽著,出於禮貌偶爾附和兩句,目光卻有些游離。

就在馮郎君說得興起時,周遭忽爆起一陣歡呼,幾簇煙花突然在天空炸開,星光傾瀉而下,又在半空中消散。

很美,只是世間好物不堅牢。

馮梁目光一刻沒有離開橋妧枝的臉,見她出神,連忙道:“青州的煙火比長安更好看,女郎若是喜歡,某下次路過青州時為女郎帶回來些,定會比長安的還要好看。”

煙花砰砰作響,馮郎君示好的聲音卻格外清晰。

橋妧枝未出聲,微微偏頭,目光被一旁賣魚形花燈的小攤吸引。

馮梁註意到她的視線,反應很快,連忙掏出袖中銀兩上前交涉。

只是,待他將燈買好,一轉身,身後的女郎卻已經不見了。

馮梁:“.......”

他看了看手上精美的魚尾燈,又看了看長街之上摩肩接踵的人群,緩緩垂下胳膊。

橋妧枝提裙跑了好一會兒,直到再也看不到馮郎君的影子,方才緩緩松了口氣。

她剛剛跑得急,頗有些氣喘籲籲,一邊急促喘氣一邊向身後看去,好似身後有什麽兇神惡煞的猛獸在追她。

身側突然傳來一陣低笑,少女狐疑看去,正巧看到身畔郎君還未來得及壓下去的嘴角。

滿街華燈,周遭人來人往,身軀有些透明的鬼魅站在橋上,笑起來如沐春風,身上的鬼氣都消散幾分。

橋妧枝知道他是在笑自己,腮幫微鼓,偏頭去看掛在樹枝上的花燈。

滿街花燈各不相同,如今掛在他們頭頂上的,是一個山雀模樣的花燈。山雀花燈懸掛在柳樹的枝條上,隨著夜風卿卿搖晃,好似正在林中自由穿梭。

“女郎。”沈寄時開口,身影在花燈的照映下泛起一層薄光,聲音帶了些許落寞,“女郎其實不必對旁人示好避如蛇蠍。”

橋妧枝收回目光,淡淡嗯了一聲,提裙向橋下走,“我對馮郎君並無意,沈郎君應當知道,何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。他馬上就要弱冠,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。”

沈寄時與她並肩,低聲道:“女郎若是無意便罷了,若是以後遇到中意的郎君,不要總是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。”

這樣的日子實在不適合談論這樣的話題,橋妧枝不置可否,行至橋下站定,岔開話題問:“郎君可有什麽願望,我為郎君寫在字條上,放進河燈裏。”

他們不遠處,便有一個賣河燈的攤販。

眼前的小河連接著護城河,若是運氣好,河燈從長安一路飄走,能飄很遠很遠。

沈寄時沒有接話,目光落在她身側,低聲道:“女郎,周將軍在你身邊。”

橋妧枝一怔,猛地轉身,對上一雙熟悉又冷淡的眸子。

她不知周季然是何時來的,有沒有看到她猶如自言自語般說話,是否心中起疑。

她表情僵硬,正不知所措時,卻聽到周季然冷淡開口:“橋姑娘。”

橋妧枝抿唇,放出一個稍顯僵硬的笑容,“中郎將。”

周季然點點頭,與她擦肩而過,蹲在河邊,將一盞玉蘭花樣的河燈放進水中,看它順著水流悠悠飄走,越來越遠。

等到再也看不見河燈的影子,周季然施施然起身,看向橋妧枝,語氣依舊冷淡,“橋姑娘今日也是來放河燈嗎?”

“只是路過。”

周季然點了點頭,卻說:“周季然今日,是為九泉之下所愛之人祈福。”

他好似只為告訴她這一件事,說完,也不等她反應,握著腰間刀柄便走了。

橋妧枝:“.......”

突然與她說這話,著實有些莫名其妙。

“聽聞中郎將不近女色,何時有所愛之人?”

橋妧枝沈思,喃喃道:“還特意與我說來,難不成我識得他心愛之人嗎?”

沈寄時看著周季然越走越遠的身影,想到前不久無意中窺得那一夢境,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。

不會的,阿娘待周季然一直如同親子,怎麽會.......

他心緒翻湧,橋妧枝卻在努力回想京中有誰家的女郎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,可她思來想去,也沒有什麽頭緒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沈寄時平覆心緒,緩聲道:“周將軍身上,沒有鬼魂糾纏的氣息。”

橋妧枝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,又很快意識到什麽,猛地看向沈寄時。

沈寄時:“那個生魂,應當與周季然並不相熟。”

橋妧枝遲疑,“那他為何出現在周府?”

“還不知。不過那個生魂與第一次見時相比虛弱了很多,應當無人供奉。生魂與死魂不同,死魂若是未入輪回便失去祭拜會淪為孤魂野鬼,生魂卻不行,他們需要香火供奉,若是沒有,便會一直惹急挨餓。”

想來也是,若是那人才是真正的張淵,在旁人眼中他並沒有死,自然無人祭拜他。

橋妧枝想到那個生魂在周府前的燈籠上纏繞,輕聲道:“他是餓急了,去夠燈籠上的蠟燭?”

可是燈籠中的蠟燭,語鬼怪而言並無大用。

沈寄時指尖在扇骨上摩挲,“若是想知道原因,找到那個生魂便可。”

他說著,微微側目,看向河岸對面。

橋妧枝順著他目光看去,只見幾個孩童正在收拾捕鳥的竹匾,竹匾上的線伸得極長,卻始終握在孩童手中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不好意思,最近感冒很嚴重,大家也要註意身體啊

Ps:你們不會被創飯了吧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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